日本專家建議“創造性”解決日俄領土爭端 (2005/04/20)
Kosuke Takahashi撰文

[今日頭條]東京 — 隨著日本與中國和南韓的關係陷入緊張態勢，日本與俄羅斯的關係開始顯得更加重要，因為這種關係可能確立東亞未來幾十年的政治平衡和經濟整合的基調。一些研究俄羅斯問題的日本專家開始呼籲政府在南千島群島（日本稱北方領土）的紛爭問題上做出靈活的妥協，以改善與俄羅斯的關係。

日本專家向東京政府建議放棄收回所有四個島嶼的要求，而只要求俄羅斯歸還其中較小的兩個外加較大兩個島嶼的一部分。日本官方尚未正式接受這一建議。不過在東京與北京和首爾關係日益惡化的情況下，日本國內要求加強日俄關係的呼聲日漸高漲。

日本專家指出，日俄必須相互妥協以便為解決領土爭端找到共同基礎。不過他們提出的解決方式並不是平分雙方有爭議的領土，而是大致相當於37％對63％的“2＋Alpha”的解決方式。“2”指的是莫斯科1956年許諾歸還日本的2個小島（只占整個爭議領土面積的7％），“Alpha”指的是兩個大島的一小部分。

南千島群島/北方領土由國後島、擇捉島、色丹島和齒舞島－無人居住的島礁－組成，四島的面積分別為1498.8、3184、253.3和99.9平方公里。據說該群島蘊藏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如石油和天然氣，此外它也是一個主要的捕魚場。俄羅斯表示願意歸還色丹島和無人居住的齒舞島，但將繼續控制另外2個更大、更有價值的大島。東京不接受這一提議，但俄羅斯無意再做出任何讓步，雙方至今仍相持不下。

由於這個懸而未決的領土紛爭，日本和俄羅斯自二戰結束60年以來一直未能達成和平協定。目前雙方正在打一場秘密但激烈的外交戰，普京總統甚至有意推遲了對東京的訪問。普京去年11月在智利首都聖地牙哥參加一年一度的亞太經合組織峰會時曾向日本首相小泉表示，將於2005年初訪問東京，但該行程顯然由於日本在解決領土爭端上的強硬態度而被拖延。

日本專家目前正在觀望小泉的態度－看他會否參加5月9日將在莫斯科舉行的慶祝二戰勝利60周年的活動，因為這暗示著日本會否彈性處理領土爭端問題。由於小泉重視的郵政民營化改革目前受到國會的批評，他能否抽出時間訪問莫斯科還是一個問號。如果他真的去了莫斯科，這表明東京非常重視解決與俄羅斯的島嶼爭端並改善兩國關係。據報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5月30－31日將抵達東京，重新確定普京去年年底許諾訪問東京的日期。

有媒體援引拉夫羅夫的話說：“日本已經發出邀請，訪問之事不能再往後拖延。”分析家相信，拉夫羅夫此番話是為了向日本暗示，如果小泉參加莫斯科的二戰勝利慶祝活動，普京一定會兌現其訪問東京的諾言。
小泉4月8日暗示，如果國會在郵政民營化問題上放他一馬，他將考慮訪問俄羅斯。不過保守的日本媒體，如《產經新聞》堅決反對小泉訪問俄羅斯，理由是此行將被日本與俄羅斯民眾視為東京在領土爭端問題上的妥協。

日俄雙方需要妥協

東京青山學院大學教授、俄羅斯問題專家桍田茂樹（Shigeki Hakamada）接受《亞洲時報在線》採訪時指出：“要解決這個已經成為頑疾的領土爭端，兩國的高層領導人都不能關閉政治大門。雙方都必須做出一定妥協。”

日本法政大學研究俄羅斯政治和歷史的教授下鬥米伸夫（Nobuo Shimotomai）持同樣看法。他指出，越來越多研究俄羅斯問題的日本專家呼籲政府接受“2＋Alpha”解決方式。下鬥米對筆者說：“普京已經暗示俄羅斯願意歸還2個小島，今年將是日俄解決島嶼爭端和改善雙邊關係的關鍵一年。”

北海道大學斯拉夫研究中心的岩下教授（Akihiro Iwashita）在肯定上述看法的同時表示：“解決該問題對兩國國內政治都是一種痛苦，但小泉和普京有在該問題上打破僵局的領導能力。”為了證明這種領導能力，他列舉了小泉對北韓的兩次驚人之旅和普京去年10月最終解決了與中國的長期邊境紛爭的北京之行。普京和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結束了雙方就3個島嶼的主權爭端。

二戰的苦澀遺產

對日本來說，北方領土/南千島群島爭端是二戰遺留下的一項苦澀遺產。在廣島遭受原子彈轟炸3天後，也即長崎遭受原子彈轟炸的當天－1945年8月9日，蘇聯撕毀1941年雙方在東京簽署的《日蘇中立條約》向日本宣戰。在日本接受《波茨坦宣言》並宣佈向盟軍無條件投降4天後，蘇聯仍繼續侵佔千島群島中屬於日本的島嶼。到了9月5日，蘇聯部隊佔領了這四個島嶼。

歷史是不容假設的。但要是日本在8月6日廣島遭受原子彈轟炸後立即就接受《波茨坦宣言》，長崎也許就可逃過一劫，而且蘇聯領導人史達林也許就無法向日本宣戰。如此以來，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領土爭端，60萬日本士兵也許就不會被蘇聯關進西伯利亞的勞動集中營，而其中的約6萬人也許就不會因嚴酷的勞動條件而喪命。從日本人的觀點來看，當時的日本領導人做出了一個嚴重的、可怕的錯誤判斷，沒有看清當時的形勢。當然，他們不願投降的態度是可以理解的。

與此同時，這個領土爭端對俄羅斯來說也是一個外交包袱。普林斯頓大學教授吉爾伯特·羅茲曼（Gilbert Rozman）在其《東北亞的外交關係》一書中指出，“日本對這4個島嶼的主權要求（對俄羅斯來說）意味著要顛覆《雅爾達協定》和向民族主義者屈服”。1945年2月，據說美國總統羅斯福和英國首相邱吉爾在雅爾達會議上同意史達林在二戰結束後兼併日本的這些領土──作為蘇聯參加對日作戰的酬勞

蘇聯曾在1956年的蘇日聯合聲明中同意把4個島嶼中較小的2個－齒舞和色丹交還給日本，但隨著冷戰逐漸升級，在1960年又單方面收回上述承諾並否認雙方之間存在領土糾紛。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蘇聯解體後，莫斯科才承認蘇日兩國間存在領土爭端。在1993年，兩國最終發表了《東京宣言》承諾解決所有島嶼，包括較大的擇足和國後兩島的主權歸屬問題。這正是日本學者仍堅持收回所有4個島嶼的理由所在。儘管俄羅斯總統普京去年11月讓日本做出一項困難的抉擇──收回兩個島嶼並結束兩國的領土爭端，但日本研究俄羅斯的專家卻表示，日本在這個問題上付出的時間和努力越多，俄羅斯在不久的將來進行妥協的可能性就越大。

專家因看待歷史記錄的重點不同而產生重大分歧。那些目光集中在蘇聯在1945年8月違反《日蘇中立條約》的專家往往認為日本對四個島嶼擁有主權，而那些強調1956年日蘇聯合聲明的專家則偏向于俄羅斯。如何解讀歷史文獻的語言也很重要。1951年日本與盟國簽訂的《舊金山和約》第2條（C）規定：日本放棄對千島群島的一切權利、義務和要求，這實際上指的是日本控制的島嶼。但批評者指出，日本政府從未承認這四個島嶼包括在千島群島內，並聲稱它們一直都在日本領土範圍內。這就是日本拒絕稱這4個島嶼為“南千島群島”而反過來稱其為“北方領土”的原因所在。

去年9月，日本首相小泉乘巡邏艇“窺視”“北方領土”，有人認為這是在向俄羅斯總統普京施加壓力。許多外國觀察家說，小泉故意要加劇俄日之間的緊張關係。但日本的專家認為小泉此舉是為了糾正俄羅斯的錯誤觀點：俄日展開全面的經濟合作就會把領土爭端束之高閣。這是因為在小泉“窺視”“北方領土”前兩國間在強調經濟合作。不管小泉此舉的真實意圖是什麼，看來向俄羅斯和外國觀察家發出了錯誤信號。

最佳解決方案：歸還三個島嶼

對日本來說，在政治上最可行的方案是俄羅斯歸還國後、色丹和齒舞三島。這是俄羅斯所提的只歸還兩個較小島嶼－色丹和齒舞－的替代解決方案，也許有助於日俄兩國朝解決領土爭端問題邁進一步。

今年2月2日在東京舉行的日俄專家會議上，一位日本成員建議雙方平分“北方領土”。俄羅斯提出歸還的兩個小島的面積只占四個島嶼總面積的7％。若根據“平分方案”，日本將獲得國後、色丹和齒舞三島再加上擇足島的一部分。日本要求俄羅斯歸還的3個島嶼的面積實際上只占總面積的37％，但日本可以將擇足島作為二戰的一項痛苦遺產而放棄，並提醒後人日本領導人當時犯下的嚴重政治誤判－這是給日本未來政治家和公眾的一個教訓。

這個37％對63％的領土劃分方案從解決國際爭端方面來看是雙贏的，而從國內政治來看又是雙輸的，因為放棄各自所認為的自己的領土總是會激起民族情緒。但東京應該准許俄羅斯在近期－以及中期對國後島行使管理權，准許俄羅斯居民在該島居住，並等待他們在長遠的將來搬遷到擇足島居住。日本政府已經反復表示，只要俄羅斯承諾將這些島嶼歸還給日本，東京將採取靈活的態度對待莫斯科歸還的時間和方式。

這一方案獲得支援的另一個原因是國後、色丹和齒舞三島與擇足島由不同的俄羅斯地方政府管轄，因此這樣重新劃分兩國邊界相對比較容易。此外擇足島靠魚類加工業經濟上比較自足，而靠近北海道的國後和色丹兩島經濟狀況一直不佳而且對日本經濟的依賴性更大。

而且考慮到亞洲政治平衡的轉變（中國經濟和政治影響力的增加、北韓問題的影響和俄羅斯豐富的能源），日俄之間的合作具有相當重要的戰略意義。日本的專家指出，普京總統周圍的前克格勃成員和情報人員是在中蘇上世紀七十年代激烈對抗期間接受教育和培訓的，他們對中國充滿戒心，擔心中國的經濟發展和人口膨脹會威脅到俄羅斯的遠東和東西伯利亞地區。

日本急切想獲得俄羅斯西伯利亞地區大量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而俄羅斯也會對日本的投資敞開大門。東京和莫斯科顯然都有意解決領土爭端，因為這種爭端已經成為雙方提升戰略關係的主要障礙。

而且對日本來說，解決與俄羅斯的領土爭端有助於推動與其他國家解決類似的問題。在南邊，日本在尖閣列島（中國稱作釣魚島）與中國存在領土爭端，而且雙方競相在東海開髮油氣田；在西邊，竹島（南韓稱作獨島）的主權歸屬成為日本與南韓之間的一個棘手問題。在這些領土爭端中，比較而言，日本在解決北方領土爭端的問題上妥協的空間更大。

對俄日雙方來說，2005年是非常有象徵意義的一年，因此也可以說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一年。今年是日俄商業和友好條約簽署150周年，也是雙方在1904－05年日俄戰爭結束後於美國新罕布夏州朴茨茅斯簽署和平條約100周年，而且今年還是二戰結束60周年。如果普京總統和小泉首相能夠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懸而未決的棘手問題，他們將在歷史上寫下光輝的一頁。四個島嶼並不值得雙方在一個充滿爆炸性的地區進行一場長期較量。